自驾七天 环游不列颠岛 (六)

这天是星期六,我们从巴斯出来,不久就上了高速,朝东一直往伦敦开去。因为前面找停车位啊什么的有些耽搁,原来计划好的牛津啊温莎啥的就不去了。天色渐晚,而且这次到伦敦我们是住在朋友的家里,所以还是不要让人家等着我们吃晚饭。

原来进伦敦有点担心他们的市中心付费区,前一晚查了下,那个区域其实很小,基本上是我们不会开车进去的很拥挤、很市中心的那一片。所以我们从西边过去,到诺丁山附近应该不会经过市中心的。

大概两小时的路吧,等我们开到那里,太阳已经落山了,但路上还能看见,不用完全靠路灯。我们七转八转,在一条街边停下,然后借着GPS找到朋友的那幢楼,按了门铃确认后,再取了行李回来。朋友的这套公寓在三楼,两室加一个超大的厅,也就是厨房、餐厅、起居室合在一起的那种。

我们安顿下来,老婆和朋友聊了会儿天,我和小屁孩打了会儿游戏,我们就准备去诺丁山吃晚饭了。这里应该是一个蛮好的区,所谓低密度居住区,大部分都是镇屋或者是独家院,多层的公寓一般也不高。马路两边都有停车,看了下牌子,我们停的地方周末免费,到星期一早上八点还是九点的样子(记不清了)。在这里走有点象上海的西区高安路武康路之类的地方,马路不是很宽,车子也不多,街边都有绿树,家家院子里也都有不同的布置。在这些街道里弯弯绕绕我们就到了电影《诺丁山》里那家书店的地方(打卡、打卡)。

电影《诺丁山》里书店

我们要去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看样子一般地热闹。我们吃的是啥都忘了,反正不是炸鱼薯条,以聊天为主。聊着聊着原来今天是朋友的生日,去找老板一说,居然端来一只小蛋糕,还说是 on the house 。

我们酒足饭饱之后就往回走,没多久就回到朋友家,然后就洗洗睡了。

自驾七天 环游不列颠岛 (五)

Bath

(又过了好久再继续写……)

前一天玩得比较晚,到达Forest of Arden Marriott Hotel & Country Club的时候已经快半夜里了。这是个高尔夫乡村俱乐部,进去之后有一个较大的停车场,我们就把车停在那里,再拖着行李进去。这里比较旧式一点,里面有一个庭院样子的建筑群,径直走就到了大堂,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印度人和一个东欧人,不很热情但还算专业。弄好钥匙上楼,房间里一般般,旧了点,还算干净舒适。一时还睡不着,于是就找出今天拍的照片刷朋友圈。

第二天一早,退房上路,去下一站,因为是星期六,这里已经有好多人过来打高尔夫了。

这地方从地图上看,是在伯明翰的东边。我们出了大院就往高速M42开,先找了个休息站吃了早饭,然后转到M5直奔洗澡城——Bath。

Bath(巴斯城)最早建于公元43年,当时作为罗马帝国的不列颠行省,巴斯是罗马人的温泉圣地。但口头流传的说法称巴斯建城时间比这更早。雅芳河谷地区的温泉是英格兰唯一的天然温泉,罗马人就在河谷之中,巴斯周围的小山上建立了温泉浴场和一座寺庙。公元973年,埃德加在巴斯修道院加冕成为英国国王。多年之后的乔治王时代,巴斯成为一个温泉圣地。这使巴斯城急剧扩张,留下许多杰出的乔治时期巴斯石制建筑。城中的各种剧院、博物馆,以及其它文化和运动场所吸引了大批游客,巴斯因而成为主要的旅游城市。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路上比较忙,尤其是进了城以后,可以用拥挤来形容。我们先在靠近老城中心的地方找停车场,没想到在这里转了两圈,一个露天停车场的地面和地下两层都没有位子,继续往前开,到了一个更大一点的停车场,露天的一边已经不象有空位的样子,于是开进多层的一边,一直往上开,终于在顶层停到了最后一个车位。然后再往下走,到机器上排队缴了停车费,再回去把凭证放到车窗里才开始正式观光。

从停车场出来,先按着地图往罗马浴场(The Roman Baths)走,马路上人流不小,到了浴场附近更是繁忙。其实这个景点周围看着都是旧旧的,发灰的黄色建筑。从网上搜到的照片就是建筑中央那个发绿的浴池,好象也没啥特别好看的,又不能真的泡温泉澡,我们就在门口的小卖部稍微逛了一下,没有进去打卡。

走过浴场,右手边是巴斯修道院(Bath Abbey),巴斯修道院是建造在原有的地基上的诺曼教堂,然而如今的建筑可以追溯到16世纪早期,呈现出晚期垂直式风格。飞拱与带有花型浮雕的尖塔装饰着筑有垛口并穿孔的护墙。

这是教堂前面的广场,可能是因为周末吧,这里熙熙攘攘,有象我们一样的游客,也有发呆的、闲逛的,还有唱歌、耍把式卖艺的。贴不了视频,就来张照片吧:

巴斯修道院

(原来想贴一小段视频的,可是几个关联的网站都要实名,算了吧,不能插入就给个链接:[此链接已被屏蔽] )

走进教堂,会感觉到这座教堂内部比其他的要更明亮。原来,十五世纪的建筑师Robert与William Vertue兄弟将高坛与交叉甬道上方设计为扇形拱顶;到十九世纪教堂正厅也采用了相同的拱顶。白天,阳光透过52扇窗,照亮建筑内部。

巴斯修道院

出了教堂,往河边走,不远的地方就是Pulteney桥和堰,说是这座桥有点仿造弗洛伦萨的老桥。桥这边河中央的堰倒是很有意思,人造出几层湍流,再往下又突然平静了。在雅芳河里还会有游船来去,就象在尼亚加拉河里看大瀑布一样。

普尔特尼桥和堰

接着朝西,再朝北走,经过盖街(Gay Street)上的简奥斯丁博物馆,一直往前,呈现在面前的就是圆形广场(The Circus)。

圆形广场分为等长的三段,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周围环绕着巨大的街屋。老约翰.伍德设计的圆形广场由三级长长的圆形平台组成。这个圆形的场地,设计的灵感源于古罗马的圆形剧场(罗马竞技场)。但竞技场的设计是从外面看到的,而圆形广场面向内部。在它优雅的弧形立面上,正如竞技场一样,圆形广场每一层的建筑风格各异:第一层是多利安式风格,最主要的第二层是爱奥尼亚式风格,最高层是科林斯式风格。因此,随着台面的不断升高,装饰也越来越华丽。下面这张图可以看出建筑的细节。

圆形广场

从圆形广场的西面的那条路出去,没走多远,就是另一处弧形的建筑,也是很大,有三十幢住宅连在一起,叫皇家新月(royal crescent),是前面那个人的儿子,小约翰·伍德设计的,很有意思吧。整个建筑的正面(南面)是一个巨大的斜坡型的草坪,到草坪的下方,可以回头拍到新月建筑正面的全景。

皇家新月

看完这些,我们就要回去找我们的车了。大概是向南向东,经过巴斯学院。反正这里的路基本上都不是正南正北的,转几个弯就要核对一下方向,到了以后再爬上停车场的顶层,这时候上面有一多半的车已经走了,我们就取了车,定好导航,下一站牛津,哦,不,没时间了,我们直奔伦敦

自驾七天 环游不列颠岛 (四)

看完戏,把下一个目的地定在伯明翰东郊外的一个万豪的高尔夫俱乐部。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还好是星期五晚上,路上车不算多,一路高速,再聊聊刚刚看完的戏,讨论一下时事,很快就到了。

这个高尔夫俱乐部就是在荒郊野外的,进了大门之后,开到一个硕大的停车场,灯光比较暗淡。转了一圈,挑了个离住房比较近的地方停下,其实再近,还是要拖着行李,穿过一片庭院才到前台。意料之中的是,半夜里前台值班的是一个南亚裔的先生和东欧裔的女士,很快拿到钥匙还从cookie jar里面拿了几块饼干,我们就上楼了。

这里除了前台和旁边的一个酒吧还比较新之外,楼上的房间其实是比较旧的,看上去比较boring。不但墙上有些地方的墙纸开始起皮,而且还发现有一包袋泡茶已经撕开一半了,可见这里的清洁和后勤还是有点滞后。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比较兴奋,今天拍了不少照片,连上WiFi,分头在微信上贴照片。

昨天睡得晚,第二天又是星期六,我们就比较懒散,快中午的时候才离开,但是今天的任务比较重。先要往西南开一百多英里,到巴斯(Bath),再往东开一百多英里到伦敦。光路上就要四个多小时,所以还是得赶紧,先找了个高速的休息站,吃了个早中饭,就直奔巴斯。

御用皇家大叔的扮演者 Alex Jennings

今天在观看《The Crown》第二季的时候,忽然觉得《The Crown》里有个演员和《Victoria》里的某个人很象,于是就顺藤摸瓜查了下。

就是这个哥们儿Alex Jennings:
Alex Jennings Picture
他演过谁呢?在《Victoria》里演的是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王子的大媒人,比利时国王Leopold I,也就是在电视剧里面频频被提到的Uncle Leopold。因为维多利亚女王的妈妈维多利亚公主和他是姐弟关系,所以Leopold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小舅舅。而且他娶了夏洛特公主(1816),可惜夏洛特公主在他们婚后一年难产而死(1817),但是夏洛特公主的父亲在两年后(1820)成为英国国王乔治四世,这一年维多利亚的父亲爱德华王子和她爷爷乔治三世在一个星期内相继驾崩,这一年小维多利亚才一岁。
好吧,往回倒一下。小维多利亚的父亲爱德华王子是四儿子,没有熬过他的父亲乔治三世,王位先是被小维多利亚的大伯乔治四世继承了(1820);乔治四世做了十年国王,六十七岁的时候驾崩的(1830),这年小维多利亚才十一岁,而第二个伯伯弗里德里克也在三年前(1827)去世了,于是王位传给了第三个伯伯六十五岁的威廉四世,他在任上熬了七年,等到小维多利亚十八岁的时候也撒手了(1837)。
对的,Leopold舅舅的第一任太太是小维多利亚的堂姐夏洛特公主,如果夏洛特公主没有难产的话,舅舅和堂姐的孩子该怎么称呼呢?这是个问题,但历史回避了这个问题。后来,Leopold舅舅在被选为比利时国王(1831)之后,又娶了一位比他小二十二岁的法国公主为妻。
话题再转回来,因为小维多利亚的父亲在她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其实是由母亲带大的。维多利亚的母亲出生于神圣罗马帝国的Saxe-Coburg-Saalfeld的公爵家庭,现在是德国中部的一个地方。她母亲有个弟弟,就是Uncle Leopold,还有个哥哥,叫Ernst I,也是个公爵,不过后来比较荒淫无度,被他儿子们所不齿,他的二儿子就是娶了维多利亚女王的阿尔伯特王子。和现在中东那地方差不多哈,上一代有爵位的,下一代都简称王子公主啥的。还有,你猜对了,阿尔伯特的爸爸其实是维多利亚的大舅舅,所以他们是同一年生的表姐表弟。
因为Uncle Leopold和英国王室有那么多的关系,又是一代女王的舅舅兼大媒,所以他在宫中出入自由,甚至还有过HRH的称号。但他有既殷勤又酸迂的一面,譬如电视剧里和阿尔伯特提出主动当爹的那段,说当阿尔伯特的母亲被放逐期间,叔嫂两人曾经相互慰藉的事儿。这个和演员在《The Crown》里演的爱德华八世很象。
到这里,大概把维多利亚女王之前的一些历史回顾了一下,维多利亚从十八岁继位一直做到八十一岁驾崩,仅次于当今的伊丽莎白女王。
再说说这个演员Alex Jennings,他在同样这两年里又流窜到另外一部宫廷剧《The Crown》去演了另外一个uncle,爱德华八世。这个uncle和Uncle Leopold又是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是从维多利亚那里往下数。
维多利亚的大女儿也叫维多利亚,嫁给了德国皇帝弗里德里克,女王驾崩的时候她也已经六十岁了,半年之后她也过世了(1901)。女王的大儿子,在那一年继位,史称爱德华七世。上海的延安路在租界的时候叫爱多亚路,就是取他的名字,再借了法语的读音,因为那条路是英法租界的界路。附加题:爱德华七世有多少德国的血统?
爱德华七世干了九年,由乔治五世继任(1910),乔治五世做到1936年,由爱德华八世继任,就是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八世,他混了不到一年(1936),由他的弟弟乔治六世接任。乔治六世鞠躬尽瘁,做到五十六岁驾崩(1952),他女儿就是现在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所以,这个叫Alex Jennings的,既演了维多利亚女王的uncle,又演了伊丽莎白女王的uncle,跨了四代。
不仅如此,十多年前,他还在电影《The Queen》里演过查尔斯王子,不但能演叔叔,还能演儿子。厉害吧?
题外:欧洲的王室就是这么合来和去,谁和谁都沾亲带故。譬如当今女王伊丽莎白的丈夫爱丁堡公爵,他母亲是Princess Alice of Battenberg,他外祖母是Princess Victoria of Hesse and by Rhine,他曾外祖母是Princess Alice of the United Kingdom,他的高外祖母是Queen Victoria。所以,爱丁堡公爵是维多利亚女王女儿那侧往下数第四代,而当今女王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儿子那侧往下数第四代,查尔斯王子从父亲和母亲两边往上数,会遇到同一个太祖母——维多利亚女王。

第一天 都柏林

远远地望见这根西海神针银箍棒,就是到了O’Connell大街了。一大早下飞机,好象还没吃早饭哪。于是一路走一路找,没多远就在街这边看到一家Burger King,对面是一家麦当劳。毫无疑问,去麦当劳。买了咖啡早饭,上了厕所,坐在二楼沿街的窗边,开始蹭网。这里麦当劳的WiFi不是直接同意条款就能上的,而是要发一条短信确认码才行,不管啦,给了电话号码,上网,发照片 。

http://weibo.com/1495278204/B2Kf96dKi

      一大清早进入一个城市的感觉是蛮奇怪的,而且是周末,感觉自己比当地的人都要起得早。这一次来爱尔兰,因为在红眼航班上睡的还可以,所以早上一点没有睏的感觉;而且因为我们第一晚的宾馆还在都柏林郊外个把小时的地方,所以也没得选,如果实在撑不住了就只能往宾馆赶了。

至少这个时候在麦当劳吃了早饭以后还没觉得头重脚轻,我们就接着往光明纪念碑那里走。这里贴一张银箍棒的近景,做工还是很细致的嘛。

再往前走,在光明纪念碑的那个十字路口,横马路是步行街。往左拐,街边有一尊James Joyce的雕像。小时候读书少,不是很了解这个人,拍了张照片,余下的只能贴一段维基了。

詹姆斯·奥古斯丁·阿洛伊修斯·乔伊斯,爱尔兰作家和诗人,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代表作包括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长篇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尤利西斯》以及《芬尼根的守灵夜》。 尽管乔伊斯一生大部分时光都远离故土爱尔兰,但早年在祖国的生活经历却对他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前面是上奥康纳尔大街,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下奥康纳尔大街。这条宽阔但又不是很长的奥康纳尔大街两边很多房子其实都是有历史的。譬如上面照片的右边是邮政总局。它的著名并不是因为是邮政总局,而是因为这里是爱尔兰独立运动的重要地标。1916年复活节起义时,邮局曾是起义军的司令部,在战争中严重受损。现在都柏林邮政总局也成为爱尔兰自由的象征。

又过了差不多两条街道,就到利菲河边了,一般的大城市都至少有一条漂亮的河穿城而过。奥康纳尔大街和利菲河的交界处更有一座宽度比长度更长的桥,没有悬念,就叫奥康纳尔桥。

下面这段不是我写的,而是从陈丹燕的一本描述爱尔兰的书《我要游过大海》里摘来的:

在我第一次看到爱尔兰的大海,这种被巨大的自然抚慰的感受是陌生的。直至再次面临爱尔兰的大西洋。

这是二九年秋天的一个阴沉下午,草坡上的草,在阴沉潮湿的天气里,绿得像悲剧一样强烈而怪异。我经过一大片城堡的废墟,再走过长满长草的悬崖,在一百二十英尺的黑色悬崖之上,走进空无一物的莫森顿神殿。这圆顶的罗马神殿建立在风化严重的悬崖边缘,悬崖深深向大西洋伸去。

我站在高大的窗前,左面,正中,前面,整整三面,所见的,全都是翻滚着波涛的大海。

这座十八世纪的建筑寄托了主教大人怎样的爱情追忆,十八世纪的夏天,这里曾是一座如何舒适的夏天家族图书馆,主教夫人是如何留下一幅斜倚在窗前,握有一本褐色羊皮面小书的肖像画,都不能再吸引我去想象。站在空无一物的罗马圆顶殿堂里,望着奔腾不息的大海,我心中再次充满了曾经陌生的感受。这一次,它不再陌生。它非常安详,又巨大。它并不甜蜜,但却充满了庄严而怜悯的感情。它像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稳住我,让我觉得安全,而且愉快,很恬静和轻盈的愉快,很安稳甚至寂寥的愉快。这种感受,只有幼年时才能获得。我想起我和我的父亲坐在他卧室敞开的窗前,我想起他在那里为我朗读过一个少年女英雄的剧本,他称她为“胡兰子”,他推崇她的理想主义,我想起他身上散发出的虎牌万金油的气味。渐渐,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开始有了大海般的节奏,沉稳,有力,而且辽远。

在微小而安适的位置,仰望一个精密完好的宇宙,在海边我找到了这个位置。海面上突然飞起的白色海鸥,好像心中飞舞而过的一些思想,灵巧的,清晰的,富有生机的。

大海再次开始抚慰我的精神。

这是个奇妙的过程。在嘈杂都市的日常生活中心中堆积的无数细碎之物,渐渐被冲刷干净,我感到自己内在的世界开始像白色的沙滩一样干净。其间凸起的黑色岩石,似乎是我生命中某些重要的经历,它们也许并不愉快,但它们的存在,使原本平坦的白色沙滩变得丰富。

很奇怪她居然出了两本书说爱尔兰的事儿,另外一本是《令人着迷的岛屿》,好象是今年才出版的。从网上看来一点片段:

北爱尔兰的安特里姆九峡谷是上个冰河纪留给大地的纪念品。冰川融化,大地被洪水洗刷,巨大的冰山乘洪水而下,在大地和山丘上切割出一道道深深的U形沟壑,然后,惊天动地地奔赴大海,冰河离开时的脚印就是河道。

待大地安静下来,诺亚从船上放出一只鸽子。

鸽子看到新世界已然出现。冰川开凿的巨大沟壑,已是爱尔兰北部最美丽的峡谷。格莱纳里夫峡谷里,绿树成林,苹果树和樱桃树下,常常堆满了成熟的红色果子,在阳光里散发芳香。格伦贝利蒙峡谷中草地金绿,那是牛羊最好的食物,使它们强壮。

靠近格伦登峡谷的绿草地上,有座绿色的山丘终日被一道淡粉红色的薄云环绕,那就是峡谷里著名的仙人山。峡谷里的土堆和森林中住满了小矮人,而这座小丘则是小矮人、妖精和棕仙们的首都。月圆之夜是精灵们的欢聚时刻,穿绿色衣服和棕色衣服的小仙人,戴红色尖顶软帽的邪恶小妖,与戴蓝色尖顶软帽的勤劳小妖,以及好仙女和恶仙女,大家都到小丘上饮酒作乐,他们会发出千百道细小的白色光芒,彻夜照亮仙人小丘的上空。

清澈的河流从格伦登的树林里潺潺流过,因为冰川遗道的缘故,水流是咖啡色的。而森林深处的湖泊,则呈现出纯净的蔚蓝色。森林密密围住湖泊,轻易进不去。要是能进去,就常常能听到妖女唱歌。她们在德国被称为塞壬。当她们歌唱,那飘飘欲仙的曲调,人类的耳朵毫无抗拒力。人们不得不心醉神迷,直至付出生命。在“哈利·波特”系列里,这样的音乐被称为妖精音乐。慢慢峡谷里的人学会了,所以现在有时能在乡下的小酒馆里突然听到这样的旋律,它们辽辽远远,轻妙婉转,似乎从天堂发出,又似乎来自自己的内心深处,令人入迷。许多人说凯尔特音乐的来源就是塞壬留下的调子。至今爱尔兰音乐的迷人之处仍不为人所知,那样一种婉转高亢的迷人。

从格伦舍斯基峡谷走向大海,能看到蔚蓝的爱尔兰海在路的尽头,平静得像一块蓝布。它如此清澈,在岸上就能看到大海深处的白色岩石,白色岩石包裹着冰川时代古老的灰黑色卵石,和浅褐色的贝壳,似乎它们保留着诺亚方舟之前大地的记忆。岩石间常常有大蓬褐色结实的水草随波飘拂,凡人看上去是水草,仙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美人鱼的头发,有美人鱼正躲在岩石下,身子是躲住了,但头发太长。

大海对面,隐约可见,一块绿色和褐色的土地漂浮在波浪之上,那里是苏格兰,是爱丁堡。这里和那里,都是凯尔特人的精神故乡。

也许你在海边长风飘荡的街道上遇见一个寻常的女人,当你向她询问哪里可以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炸鱼薯条时,她伸出白得发青的手指向对街一指,你就看见一块木头招牌。那家店,是格莱纳姆里最老的一家炸鱼店。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从海里上岸来的美人鱼。峡谷里从未停止过美人鱼的传闻,总有人目击在海边或者河流上有美人鱼游水并唱歌。也总有人在峡谷的小镇上发现她们的踪迹,甚至她们也与当地人结婚生子。当地人鉴别她们的方法只有一点,就是,她们不吃鱼,尤其不吃海边渔民们的特色食物:炸鱼和薯条。在峡谷里,美人鱼就是美人鱼,绝没有人会叫她们儒艮,更没人会说她们其实是一种海牛。

黄昏时,我从格伦登的森林出来,看见仙人小丘被褐色的暮霭轻轻笼罩。这应该就是叶芝几十年前找到的“凯尔特微光”。它依然笼罩着静静的峡谷。一切似乎没有变化,这里仍是美丽的旧世界,意大利的人文精神和德国的理性主义,强大的美国物质主义和实证精神,都未能摧毁人们心中对神话的依赖。凯尔特人心中人神合一的浪漫信念,一直活在峡谷人们的心中。因此,神仙鬼怪的故事至今还能像风一样到处自由而强劲地传播,孩子们的语文回家作业,是记录老人所说的神话,或者志怪。

图书馆里常有说书人来传播他们收集到的新旧鬼故事,一代又一代。这里也是克莱尔郡的说书人埃迪常来的地方。